春归何处(散文)
牧 文
春天来临,春草总在春风春雨中悄无声息的生长出片片新绿与写意。自从和春天的目光对视,我萌动着的年轻心绪就日夜疯狂的拔节生长,涌动着的思念之潮就在我的血液里日夜奔腾喧响。
我向往山之巅,她给予我豪情、明净、高远。我流连水之湄,她赋予我恬淡、诗情、画意。春暖,步出蜗居的钢筋混凝土丛林,融入大自然的怀抱,踏青,望春,赏春。
此时,我正坐在时光的田垄上,去看那一片片破土而出的春芽,去聆听时时在我耳畔穿行流走的春歌春语,去读那一坡坡绿茸茸的春禾静默的内涵和勃勃的生机。
走在春天时光的田垄上,又见陌上花开。脑海中,清乾嘉诗人赵翼的“三月风情陌上花”的词句,穿越滚滚红尘,从远古的历史扉页中随风飘至,拂过脚下的阡陌,袭上春绪萌动的心头,几多古人的人文情愫,挟裹着现代喧嚣的人流、物流、信息流融入我心,一幅幅装帧精美的大自然山水水墨画便浮现在我的眼前。
古人吴越王钱镠的一封家书,其内容仅仅为“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寥寥几字,这位在五代十国的夹缝中占了十二州江山的吴越国王,他这一番对爱妃的体贴,对春色的倾心之情,就足以让后人赞叹——英雄不但爱江山,更爱美人!缓缓归,缓缓归。多么柔情的一句话,游移在古籍史册中,艳称千古,让人浮想联翩。眼前,在和煦的春风里,春天陌上的花依旧静悄悄的开,依旧依依不舍的谢,落入大自然泥土中。时光流逝,物是人非,穿行、流连在陌上,虽然这里不再是一千多年前的江南临安的纵横阡陌,大自然画卷中的人物也不再是“纤纤小蛮腰,一步一金莲”美若天仙、仪态雍容的吴越王爱妃,但诗情画意中弥漫出来的春的讯息,穿越时空,依旧让我忘情的任凭春风掀动我的衣袂,思绪的潮水恣意的漫过脚下春天的青青草地,使我迷醉于最质朴、最本真的春意中。
百十年后的一个秋天,诗人苏东坡来到了临安。历史似乎特意安排苏东坡在秋天踏上临安的陌上,陌上春天花开,秋天花也开,只是春天的骨子里透的是柔情,而秋天的骨子里透的却是萧瑟。于是在秋天的陌上花开中,东坡怅对古人,一番凭吊,三首《陌上花》于胸中郁结,一吐为快。“陌上花开蝴蝶飞,江山犹是昔人非”,“若为留得堂堂去,且更从教缓缓归”……诗人一唱三叹中,浸染着人事盛衰的感慨。陌上花,就这样开在历史的车辙中,栉风沐雨,浸透艳丽与沧桑,令人唏嘘不已。
漫步陌上,尽管不能如吴越王妃那样一路招摇地走在陌上花丛中,也不能像苏东坡那样怀一颗忧伤之心,吟出千古不泯的诗句。不过,这并不妨碍我把钱镠与王妃的“缓缓归”,当做人们面对大自然所共有的心境去感怀。当下,境似人非,东坡先生透过陌上花开而生发的历史感悟,更以一种强劲的文化冲击力,震撼着我的心灵。
这一束束、一丛丛开了又落,落了又开的陌上花,虽然花朵白天在大大方方的花开花落,夜晚也在大大方方的花落花开,但我们却很少看到多少过程,留记于心的只是那些花开花落的结局。然而,我们却常常叹息:关于人生的许多美好的画面和风景,我们总是在不断的随意丧失,却又在不停的去苦苦寻觅!
陌上花开缓缓归,这不仅意味着悠闲、诗意,而更大的意义在于,让我们的心灵在恬静的陌上花开中淡雅如花,回归自然,回归历史与文化,心灵得以升华与净化。陌上花的淡雅,能够让我们在物欲横流的滚滚红尘中,击破纷扰,洞察世事,谢绝繁华,回归简朴,达到一种“落花无言,人淡如菊,心素如简”的境界。
时常感慨,时光飞逝,岁月如梭。人,一但活得无为,就没价值!脚踏实地生活,谢绝浮躁浸临,生命中便由此多了一份真实、纯朴与美丽!总想去寻觅一条生命的激流,将自己营造生命之舟驶入它,穿行其间,在生命的履历上每天写下真实、鲜活、粗犷而有价值的一页。
然而,滚滚红尘中,“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们每天不得不面对许多平凡、浮躁的人和事,为实现一种生存的方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穿行、奔走在钢筋混凝土架构而成的盒式生存空间之间,多少无为的元素耗掉了我们几多昂贵的生命光阴与美好年华,使我们在生命之旅中,生命变得不在具有更高价值与人生品位。
春从何处来?春归何处去?时光就像一位衣袂飘飘的行者,行无疆,无界,来匆匆,去匆匆,如白驹过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流年似水,过往已是回不去的曾经,春去春又回,前方的路无涯,充满着期待,引领着我们一路追随前行。春来春往,又见陌上花儿朵朵开,光阴的故事、“三月风情陌上花”的故事,让人反复传说与追忆,让人感慨万千。
漫步于春风习习的陇上,感受着从岷山山脉、龙门山脉和邛崃山脉经都江堰向成都平原切切而来的山水之灵的灵气与厚重,任凭流淌着的春歌春语在我的耳畔回响,任凭春风里流动着的身姿和手语在我燃烧着的思绪中翩然起舞,此时,我心已是陌上花开。今夜还会有风,我年轻的血液还会潮涨潮落般的奔涌、回环和流淌。